住院的日子十分无聊,江黎声掐着手指盼着出院那天。
得知她醒来后,一开始来探望的人不少,有舍友,老师,没见过几次面的同学;虽然时间拉长,慢慢来的人减少,消遣也跟着没了。
今天护工因事请假半天。
护工一走,江黎声只能无聊地睡觉。
脖子上的颈托还要等两天才能取,戴着不舒服,她睡得也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感到渴意,江黎声在睡梦中舔了舔嘴唇,习惯性叫人:“陈姐,水……”
很快,一双手臂把她托扶起来,同时把水杯送到嘴边。
江黎声眯着眼睛喝了几口,等喝饱躺下继续睡时,又冷不丁惊醒。
——不对啊,陈姐回家照顾生病的儿子了!
她眼睛睁圆,回头对上张熟悉的面容。
江黎声的目光定了定,“你……什么时候来的?”
霍砚看向腕表,“四十分钟前。”
江黎声:“……”
霍砚:“那会儿你睡着。”
江黎声再次默然。
她回想,今天好像是周一,顿了下问:“你不上班?”
霍砚说:“陈姐和我说了请假,我正好没事,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护工是霍砚那边帮忙找的,这种事情理所应当会告诉霍砚。
江黎声有点想坐起来,看出她意图,霍砚立马起身托起她,微微调高病床,并且将枕头垫在她腰后,紧接着有看了眼时间,“快中午了,你想吃什么?”
医院有专门的餐厅,可霍砚觉得不好,于是每天定时定点让专门的营养师来送餐,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护工,护工再联系营养师制作,然后送来。
江黎声吧砸吧砸嘴,想到近些日的清淡饮食,不禁开口:“水煮肉片,火锅。”
霍砚冷漠打断:“不行。”
“哦。”江黎声又蔫了,躺在枕头上,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死意,“那你还问我干嘛?”
霍砚面露笑意,“好了再请你吃。”
江黎声眼珠子转了转,又支棱起来,“那你带我出去吃。”她憋在这间病房足有一个月,五脏六腑都要生蛆了。护工最多就是带她去医院后花园晒太阳,她要是想出去,对方立马尽责地来一句——霍先生不让你出去。
不单单是护工,就连那便宜哥对霍砚都十分忠诚。
霍砚不语,似有所思索。
江黎声见有机会,立马拿出狗腿子那一套,“叔,我知道你个好人,你会答应地对不对?”
她眼睛故意瞪大,看起来亮晶晶的很单纯。
霍砚哪会不清楚她心里面想什么,然而还是被逗得笑了下,“好,不过吃完饭就回来,下午还要检查呢。”
“好好好。”江黎声指着那头的衣帽间,“那你帮我把衣服拿出来,我换上。”
霍砚没多想,径自进去。
医院的衣帽间偏小,他一个人站在里面就要挤满,共两个柜子,第一个柜子装着她的日常用品和学习资料;霍砚紧接着打开第二个柜子,眼神一眼看到悬挂在最面前的内衣物。
他神色一滞,顿觉冒犯,隐隐还有几分尴尬和无措。
外面的江黎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催促,“裙子就好,穿起来方便,就那条格子的,叔你看见没?”
霍砚关闭柜门。
透过柜镜,他看到自己面露不自然。
霍砚轻咳一声调整好表情,走出去说:“我去找护士帮你拿吧。”
江黎声神色疑惑。
他莫名紧张起来,努力表现得淡然:“顺便让她帮你换一下。”
江黎声恍然,不做怀疑:“行。”
霍砚长舒口气,逃似的出去叫护士过来。
很快,一个漂亮的女护士走进门,一边给江黎声找衣服一边问:“内衣穿哪件?”
“白色的吧。”江黎声条件反射说完,声音紧随顿住,她不禁瞥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回想霍砚那反常的表现,眼尾跟着抽了抽,下一瞬,又觉得好笑。
“你男朋友好像害羞了。”护士打趣一句,顺手给她换起了衣服。
江黎声本想纠正,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裙子比较好穿,三两下换好之后,护士又叮嘱几句,这才叫霍砚进来。
她一只胳膊和腿都瘸着,所以出行需要轮椅。
霍砚将轮椅推至床边,弯腰抱起她,始终垂着眼皮,似乎不敢和她对视。
他来的时候只穿了衬衫,很有质感的铅灰色。
江黎声感觉他体温很高,手臂线条结实,凑近后,淡淡的木香更是明显。
江黎声恍然发现霍砚似乎很喜欢香水。
有时候是清冷的雪松;有时候是干净的薄荷,或是犹如旷野般的柏木,不过很少用浓香,普遍都是淡淡的。
她的鼻子已经习惯了医院的消毒水味,猛然来了股突出又好闻的味道,江黎声忍不住埋在他脖间嗅了下。
本是心血来潮时的动作,却引得霍砚脊梁一僵,迅速把她放在了轮椅上。
江黎声看到他脖子红透了。
她眨眨眼,觉得好奇,然而看他表情,又不像是真的会因为这种小举动害羞,那就是……脖子敏感?
江黎声本来就满脑子坏水,她手指头一贱,直接对着他脖子上的血管戳了上去。
霍砚微一闷哼,瞬间捂住脖子。
再抬头时,眉心微微皱起,似有所不虞。
江黎声意识到闯祸,立马开始道歉:“小叔,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认错态度良好,眼神也十分无辜乖巧。
霍砚深吸口气,“我没生气。”
“真的?”江黎声不信,眼底满是怀疑。
“真的。”霍砚有些无奈,“我只是比较怕痒,所以……不太喜欢别人碰我脖子和耳朵。”
江黎声的双眼又挪移到他耳朵。
霍砚的耳朵长得也好,饱满,耳垂泛着层淡淡的红,她手痒,又想动手过去玩两下。
似乎觉察到她的意图,霍砚登时起身。
高大的身形倾轧而来,让坐在轮椅上的江黎声只能仰视。
“小江,中午想吃什么?”
霍砚问着,推着她出门。
走廊里人来人往,他小心避开行人,带着江黎声进入电梯,趁闲联系附近的司机过来。
江黎声想了想,说:“我听你的。”
霍砚说:“后街有一家湖景中餐厅不错,要去吗?”
江黎声:“行。”
“嗯。”
他不多言,推着江黎声走出医院大楼。
司机还要几分钟才会过来,江黎声等得无聊,看到大门旁边有人在卖糖葫芦,一下子就馋了,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叔,你去给我买一根。”
霍砚睨了眼,“等会儿。”
江黎声正以为他是不乐意,还没等不开心呢,就见霍砚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然后收起——
“营养师说可以吃。”
江黎声:“?”
不是,营养师是这么用的吗?
而且这叔也太严谨了吧!!
霍砚直接推着江黎声到摊贩前。
糖葫芦小车里花花绿绿,各种口味品种的都有,霍砚没吃过这些,就把选择权交给了江黎声。
那一排排糖葫芦让江黎声馋得只咽口水,最后还是选择了最传统的山楂。
她接过糖葫芦咬了一颗下,“叔,你也尝尝,很好吃的。”
霍砚摇头,“我不喜欢。”
他较为挑剔,不喜欢街边摊,也不喜欢过于酸涩或是过甜的食物。
酸涩伤牙,过甜会影响思考。
所以他鲜少尝试这类型的失误。
霍砚对不喜欢表达得直白,要是再强求那就不礼貌了。
手上糖葫芦还没吃完,江黎声又眼尖地注意到马路对面的鸡蛋灌饼,她又拉上霍砚袖子,“我想吃那个。”
霍砚这回没有惯着她,干脆拒绝:“不行,马上要吃饭了。”
江黎声还想磨一磨,却见银色商务车停在两人面前。
霍砚先将江黎声抱上后座,等司机把轮椅放至后备箱,上车准备启动车辆时,霍砚一双余光淡淡从窗外掠过——
“联系余青那边处理一下,看样子是新媒的报刊。”
江黎声挑眉:“狗仔?”
“嗯。”霍砚调好空调,取出一条毯子搭在她腿上,“不用担心,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霍砚语气淡,似是说一桩稀松平常的事情。
江黎声只注意到他从容背后的沉稳,和游刃有余。
糖葫芦还剩下几颗,她吃不完。
霍砚自然接过那个垃圾,丢至脚边纸篓,又取出湿纸巾让她擦手,等江黎声擦完,装着温水的保温杯也送到了她手边。
整套动作自然又行云流水。
江黎声捏着纸巾的指尖顿了顿,不禁抬眉。
霍砚一手拿保温杯,一手低头打字,估计是在回复工作上的事。
他极为英俊,侧脸更甚。
可是平常相处,比起脸,江黎声更会注意他的气质,或者说是气度。
直到今日,坐在这车厢里,江黎声才控制不住地去观察他的五官眉眼。
鼻是英挺的,眉浓,眼深。
在商场上,人们会习惯性忽略他的容貌和年龄,此刻江黎声才意识到,他还是个年轻人,甚至长得比绝大多数人优秀。
江黎声的目光是自己察觉不出的炽热,让霍砚想忽视都难。
他冷不丁转头对视,瞳孔倒映出她瘦了一圈的脸颊。
“不喝?”
江黎声接过水杯,咬着吸管慢悠悠喝水。
她睫毛乱颤,一看就知道是在尴尬。
霍砚勾唇笑了下:“你刚才又在乱想什么了?”说着玩笑一句,“鸡蛋灌饼?”
“没有。”江黎声向,“我想你长得帅。”
霍砚低笑出声,“谢谢。”
算是接受了这份赞扬。
江黎声:“……”
他脸上没见半分不自然,反倒让江黎声有几分失望。
很快抵达餐厅。
霍砚是这里的vip客户,司机单独坐一桌,他们则是要了一个湖景包间。
这家中餐厅菜品齐全,密密几十页翻过去,全是她眼馋又不能吃的。
翻到最后也有脾气了,把平板丢给霍砚让他点餐,自己有些闷闷不乐地靠着椅子欣赏风景。
霍砚眼梢闪烁笑意,“甜的喜欢吃吗?”
“不爱吃。”
霍砚颔首,点了几道这里的招牌菜,又让服务生上了杯梨汁给她,“这家的果汁很好喝,小江你可以尝尝。”
后厨上餐的速度很快。
除了辣的和一些必要的忌口,菜品看起来较为丰盛。
江黎声散着头发,吃饭多是不方便。
霍砚发出她的不自在,原本想叫服务生过来帮忙,可按下呼叫铃,却半天没有等到回应。
霍砚叹息一声,稍作沉吟:“发绳带了吗?”
江黎声诚实摇头。
没有办法,霍砚解下领带来到她身后,十指柔和又小心地拢起她的头发。
江黎声头发茂盛,因有些沙发,洗过头格外蓬松,更不老实。
霍砚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手上生涩,因过于谨慎,所以也不会揪疼她的头皮。
江黎声微低着头,能感觉到他指尖温热,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
霍砚用领带简单将那头发丝束于脑后,并且打了个结实漂亮的蝴蝶结。
“先这样吧。”霍砚卷起袖口,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江黎声微微晃了晃脑后的马尾辫,“你经常给女孩子扎头发?”
霍砚弯起眼角,“仅此一次。”
江黎声垂睫,心思莫名。
“这家的蹄花汤很好喝,尝尝。”
霍砚给她盛汤,江黎声见后一下子升级成苦瓜脸,“自从我腿瘸了,甄女士和我便宜哥三天两头送猪蹄汤,您留着自个儿喝吧。”
霍砚一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把蹄花汤换成了慢火熬煮的小肋排,肋排煮的时间久,汁水入肉,一咬即可脱骨。
因为她右手骨折,现在只能用左手吃。
江黎声拿起筷子,与那块排骨斗智斗勇了半天,最后才艰难地送进嘴里。
目睹全程的霍砚:“。”
这可真是带了个祖宗过来。
让服务生过来喂饭不现实,让她一个人用左手吃又过于可怜。
没有办法,最后还得是霍砚来充当护工。
“你坐里面。”
江黎声抬头:“嗯?”
霍砚说:“我喂你吃。”
“?”一口肉险些卡了喉,江黎声就算再厚脸皮也不会厚脸皮到让人家财神爷喂饭,果断拒绝,“没事儿,我自己行。”
“那你就当我心血来潮吧。”霍砚微抬下巴,“挪挪。”
江黎声:“……”
最后还是挪了。
霍砚坐在她原本的位置上,先喂她吃一些她自己不方便夹取的菜品,至于汤类的,她自己可以慢慢来。
霍砚一口一口喂,江黎声一口一口吃。
别说,滋味还不错。
她今儿也是过上慈禧生活了(bushi。
江黎声最开始还不习惯,后面就心安理得起来了,甚至点菜让霍砚喂。
吃到最后,她十分满足地感慨一句,“叔,你人真好。”
“嗯?”
江黎声特别感人地说:“等你老了,我也喂你,还给你养老。”
霍砚夹菜的手一顿,冷声纠正:“小江,我只比你大七岁,不是七十。”
江黎声思考一瞬,觉得也是。
看着桌上快要冷的饭,想到霍砚还饿着肚子,江黎声立马用自己完好的左手拿起一个小馒头递过去,“叔,你吃。”
霍砚对着那个送到嘴边的小馒头沉默。
他有洁癖,这是肯定的;可小江毕竟是为救他受的伤,现在喂他吃饭也是好意,要是不接受,保不准人家孩子伤心。
天人交战时,霍砚还是选择忍忍。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张嘴,江黎声嗷呜一口把小馒头塞到了自个儿嘴里,嚼嚼嚼全咽了,“抱一丝啊叔,我突然想起来我没洗手。”然后——
“嘿嘿。”
笑了下。
霍砚:“……”
“叔我吃饱了,你快吃吧,不然要凉了。”江黎声特别贴心地说,“吃冷饭对胃不好,听说你们当总裁的都有胃病。”
霍砚语气缓缓,“我没有。”他音色清润,“少听别人乱说。”
除了必要的加班,霍砚十分注重身体保养。
饮食都是专人定制的,每天锻炼健身,定时体检,别说胃病,连日常的头疼脑涨都少有。
倒是现在的年轻人……
想到手底下那些个每天熬夜打游戏,寻找各种借口迟到早退的实习生们,霍砚就心烦。
结果没等心烦过劲儿,就见对面的江黎声点开了一款游戏。
她玩得认真,脸上也少有地浮现出几分孩子气。
霍砚安静凝视着她的眉眼,忽然间眼神柔和。
算了。
熬夜打游戏也是年轻人的生活习惯,何必指指点点。
“好玩?”
“还行。”江黎声头也不抬地说,“打发时间。”
想到公司里那些说他严肃,不近人情的传言,霍砚顿时也来了几分兴致。
他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过去,“帮我也下一个。”
江黎声停下指尖,活像看鬼一样地看着他,“你喜欢这种啊?”
霍砚点头:“嗯。”
江黎声沉默无言。
片刻还是选择尊重,给霍砚下载好,重新把手机还给他,“好了,回家玩儿去吧。”
霍砚一般不会在吃饭的时候玩游戏。
午餐结束之后,江黎声就该回医院了,下午还有一大堆检查要做。
想到回去又要一个人咸鱼瘫,江黎声扭头问道:“叔,你是不是要去忙了?”
霍砚摇头:“你哥说五点过来,等他来的时候我再回去。”
江黎声一听就开心起来了。
她本来就不是闲得住的性格,几百次的轮回让她很害怕一个人独处。
“叔,你真好。”
医院近在咫尺,江黎声趁机提议,“不过你能不能别叫我小江了?”
霍砚神色未变道:“除非你不叫我叔。”
江黎声:“……”
好。
敢情这家伙是故意的。
江黎声可不妥协,收正神情,“那就没办法了,老霍。”
霍砚也是严肃点头:“看样子我们是谈判失败了,小江。”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退让,倒是逗乐了前面的司机。
感受到霍砚冰冷刺过:“霍总别瞪我,我是突然想到我儿子给我生了孙女。”
然后也——
“嘿嘿。”
憨憨一笑。
霍砚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默默地给司机发过去一个红包。
**
霍砚是四点多离开的。
公司里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免不了又是几个小时的加班。
等他忙完,时间也不紧不慢地到了八点。
霍砚这才有空处理一些堆积的消息。
[江岸声:谢谢小叔照顾我妹妹。]
[霍砚:算不上照顾,上次的合作方案修订好了吗?]
[江岸声:明早给您过目。]
两人公事公办聊完,霍砚看到江黎声也给他发了消息。
[小江同学:好无聊啊老霍~你干嘛呢?]
刚训完你哥。
霍砚在心里回了一句,然后笑着打字:[工作。]
果不其然,对面一下子收声了。
霍砚正欲放下手机,突然想起江黎声白天时给她下的游戏。
索性现在没事,霍砚便点开了那个图标,一本认真地玩了起来。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隐约觉察到不对。
这游戏……怎么又脱又抱的?感觉不像是什么正经游戏…………
霍砚点出图标,认真地搜了一下——
《恋与xx》
[超现实恋爱手游,与你心动相见。]
这是个……乙游。
霍砚:“……”
作者有话要说
霍砚:我要报警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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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叠给我打钱!!(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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