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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0章 天下太平(2/2)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话呢。”二昆道。

“要说这鳖,确实是我们打上来的,不过,这小伙计要,我们就送给他了。”老打鱼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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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慷慨?”二昆道,“这鳖玩意儿最少也有十斤!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鳖,大叔,”他转脸问小奥的爷爷,“大叔您经多见广,您见过这么大的鳖吗?”

小奥的爷爷摇摇头。

“你呢,畜牧局的专家,”二昆问侯科长,“您见过这么大个的鳖吗?”

“前几年龟鳖协会在市里搞过一次评比,鱼滩养鳖场参展的一只鳖跟这只个头差不多。”侯科长说,“不过,那是人工养殖的,用配方饲料和激素催起来的。”

“我们这大湾也被袁武这个狗日的给污染了,满湾激素。”二昆恨恨地说,“所以,这也是一只激素鳖,变态鳖!”

“这次市里下了大决心整顿不合格畜禽养殖场,”侯科长说,“袁武这个场问题很多,必须关闭。”

“你们这次可要狠起来,不能虎头蛇尾!”二昆道,“你老婆一家也是受害者呢。”

“壮士断腕,毫不留情!”侯科长斩钉截铁地说。

星云姑姑拿着盐水瓶子和挂吊瓶的器械来了。村子里很多人也跟着来了。

不知何时,雨停了,东南天上出现了一道彩虹。小奥看到彩虹,马上想到去年奶奶死时,天上也出现过彩虹。想到奶奶他感到悲从中来,便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哭什么啊爷们?”二昆大大咧咧地说,“男子汉大丈夫,挺起来,就算把这根指头喂了老鳖,那又怎么样?闭嘴,不许哭!”他摸出手机看看时间,道,“110这些家伙,怎么还不到呢?”

星云姑姑将吊瓶支架竖起来,柔声说:“小奥,没事啊,姑姑给你输上液,咱们跟老鳖较上劲儿,看看谁能熬过谁。”

星云在小奥的左手背上扎上了针头,可能是被鳖咬处的疼痛分散了注意力,往常打针都会吱哇乱叫的小奥,竟然一点儿都没感到针头扎进血管的痛楚。

老打鱼人对小打鱼人使了一个眼色,说:“二昆书记,还有各位乡邻,这只价值三千元的大鳖,自然是这个小伙计的。除了鳖之外,我们再奉献出一裤子鱼,给各位尝尝新鲜。”老打鱼人将自己裤子里的鱼倒在柳树下,说,“如果没有事,我们就走了。”

那些生命力顽强的鲫鱼,在柳树下蹦跳着,一片银光闪烁。二昆飞起一脚,将一只蹦到他脚边的肥大鲫鱼踢到大湾里。小奥似乎听到那鲫鱼落到水面时发出了一声惨叫,很像小孩子的哭声。他听到二昆冷笑着说:“怎么会没有事呢?事多着呢。等110来了后,如果他们让你们走——这些家伙,怎么还不来呢?”

“来了!”一个清脆的童音喊叫,“我听到警车的声音了。”

喊叫者是小奥的同学袁晓杰,这个外号“小鳖”的男孩,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十分英俊。

“这才是真正的小鲜肉呢。”二昆看了一眼星云,仿佛要让星云同意自己的说法,但星云低着头观察小奥被鳖咬住的手指,没理他。他又说,“小鳖——小鳖,谁给咱这俊孩子起了这么一个外号——小鳖,去,把你爹叫来,就说我找他。”

“我叫晓杰,袁晓杰!”小鳖怒冲冲地说,“你的外号我也知道的。”

二昆笑道:“晓杰晓杰,袁晓杰,去把你父亲袁武叫来,就说我张二棍子或者是张二混子有要事找他。”

一辆警车鸣着警笛,呼啸而至。车盖子上泥浆斑驳,仿佛从一万里外赶来。车门打开,跳下两个警察。一个是瘦高个,面孔黑黢黢的,鹰钩鼻,目光犀利。另一个体态壮硕,红脸膛,蒜头鼻,眼睛发红。还有一位白净面皮的,手把着方向盘,稳坐在驾驶座上。壮硕的警察掏出一块纸巾沾沾流泪的眼睛,问:“什么事儿?”瘦警察则麻利地分拨开众人,站在小奥与老鳖的旁边,弯下腰,仔细地观察着。壮硕警察也走近前来,看了一眼,浑身立刻松弛了,打了一个哈欠,问,“谁报的警?”

“我。”二昆道。

“你是什么人?”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啊。”

“我问你的职务!”

“报警还要有职务?”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故意的是不是?”壮硕警察烦躁地说,“驴踢着鳖咬着都报警,接下来是不是连老母鸡不下蛋、圈里的猪不吃食都要报警?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他清清嗓子,吐了一口痰,低声嘟哝着,“奶奶的……”

“你骂谁?”二昆冷冷地问。

“咦,”壮硕警察道,“我骂人了?你听到我骂人了?”

“我不但听到了,而且还录了下来。”二昆晃晃手机,说。

“我是骂你吗?我怎么敢骂你!”壮硕警察道,“我是骂我自己,骂我的嗓子,骂我不争气的身体,昨天夜里也不过出了三次警,就咳嗽、发烧、流泪……”

“少来这一套,”二昆道,“驴踢着鳖咬着不能报警吗?人民警察为人民,人民被鳖咬着,鳖不松口,医生无计可施,你说,不找警察找谁?”

瘦警察来到二昆身边,道:“老乡老乡,消消气,人民警察为人民,别说被鳖咬着,就是被蚊子咬着,也可以找我们。”

“这话说得有水平!您一定是队长!”二昆道,“本来,我是想给你们个出头露面的机会。”二昆晃晃手机,说,“我们村子里的人,在我的培训下,都有强烈的新闻意识,都能熟练地使用手机的录像功能,上到百岁老人,下到五岁儿童。”二昆指指举着手机的村民,继续说,“你们想,人民警察,顶风冒雨,前来解救一个被鳖咬住手指的留守儿童。这样的视频,在网上发布后,你们马上就是网红。你们成了正能量满满的网红,你们领导也会高兴,你们领导一高兴,等待你们的,不是立功就是提升!可是,你们竟然发牢骚、骂人,这个视频要是在网上一发布,那是什么后果,你们自己想想吧!”

瘦警察掏出烟,递给二昆。二昆不接,瘦警察再送。二昆接了烟,瘦警察给他点上火。瘦警察自己也点上烟,低声说:“我是副队长,您一定是这个村子的书记,一把手。”二昆点点头。瘦警察说:“我们这个同志,带病坚持工作,心情不好,请多多谅解。”二昆道:“您这样说,咱们自然理解。警察也是人嘛。”“谢谢谢谢,”瘦警察道,“那段录像……千万……他也不容易,老婆刚跟他离了,自己带着个三岁的孩子……”“兄弟,人民群众是通情达理的,”二昆高声道,“大家伙儿注意,今儿个的视频,谁都不许发,都给我删了,待会儿我发一个正能量满满的版本,你们死劲儿给我转。”

瘦警察抓住二昆的手,使劲儿握了握。

壮硕警察大声地吆喝着:“让开点,让开点!大家保持安静,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定能尽快地把这个孩子的手指从老鳖的嘴巴里解放出来!”

瘦警察抽着烟,皱着眉头思索着。壮硕警察像一头大熊,转来转去。他拍拍枪套,说:“陈队,干脆,我对准这王八盖子上放一枪,然后让医生慢慢收拾。”

小奥带着哭音喊叫:“不要开枪……不要打死它……”

“那就用电棍搞它一家伙!”壮硕警察提着警棍比划着说。

“不要……”小奥哭着说。

“你是医生?”瘦警察问星云。

星云点点头。

“能将老鳖麻醉吗?”瘦警察说,“让它丧失意识,肌肉完全松弛。”

星云摇摇头。

“要叫救护车吗陈队?”壮硕警察问。

瘦警察摇摇头,又蹲下身,先看小奥,再看老鳖。看小奥时他面带微笑,看老鳖时他满面严肃。小奥感到老鳖也斜着眼睛盯着警察,眼神里充满了仇视与不屑。小奥甚至猜到了老鳖的心思:我就是不松口,看你有什么办法。警察的表情突然转换了:看小奥时严肃,看老鳖时微笑。仿佛成竹在胸似的,他站起来问二昆:“能找到猪鬃吗?”

“猪鬃?太能找到了,”二昆道,“你看,我们的作恶多端的太平养猪场的场长来了。”

袁武在儿子的引领下,来到众人面前。他是个大个子,背有点儿驼,瘦长脸,大眼,头发花白,胡茬子很硬,下巴上有道血口子,看样子是刮胡子刮破的。他看到了警车和警察,眼神里似乎有几分不安。他问:“书记,您找我?”

“你赶快回去,弄几根猪鬃来。”二昆道。

“猪都杀光了,哪里还有猪鬃?”袁武道。

“你少给我装蒜,”二昆道,“不是还有两头老母猪一头大公猪吗?”

“老百姓总还是要吃肉的嘛。”袁武嘟哝着。

“袁晓杰,你腿快,你去拔,”二昆又对村子里的文书说,“孙奎,你跟晓杰去,拔那大公猪的,小心别让猪咬着。”

“找我就这点事?”袁武问。

“找你的事多着呢。”二昆道:“袁武,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这个大湾里的水,是什么样子的吗?”

袁武低声嘟哝着,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那时候,水清见底,湾里生长着芦苇和蒲草,我们在这湾里游泳洗澡,那时候,湾边有口水井,咱全村人都吃这口井里的水。可自打你建了这个太平养猪场,大湾渐渐地成了一个污水坑,井里的水,也散发着刺鼻的臭气,不能吃了。”二昆说,“你自己倒是发了财,听说在青岛、威海都买了房子,随时都准备迁走。你说说,你缺德不缺德?”

袁武道:“二昆,话不能这样说,我办养猪场,是得到了当时的领导支持的,县里和镇上奖给我的牌子都在家里挂着呢。再说,村子里修路、建庙,我是捐款最多的。村里人遇到难处,我也是慷慨相助的。何况,十几年来,我为人民群众提供了大量的优质猪肉,这也是有功劳的。”

“呸,你还好意思说你的猪肉!你的猪,是用十几种药物催起来的。过去,我们养头猪,一年半才能长到一百五十斤,可你的猪,四个月长四百斤。你生产的猪肉,是百分之百的毒药。”

“大家都是这样养,这是科学的进步。”袁武辩解着,看一眼侯科长,说,“我们用的配方饲料、添加剂,都是从畜牧局下属的公司购买的。侯科长,您是专家,您给评评理。”

侯科长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说:“对任何事物的认识,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我想不明白,不久前还给我披红戴花,一转眼就成了罪人。”袁武道。

“你还挺委屈?我问你,你的养猪场里,是不是有一条暗道通到这个大湾里?你污染了一湾清水,还污染了我们村的地下水源。”二昆道,“省环保巡视组的人已经到了县里,你看着办吧。”

“你们看着办吧,”袁武说,“大不了我把公猪和母猪也杀了,养猪场彻底关门。如果还不行,你们就把我抓进去呗。”

“嗨,你还挺硬气的。”二昆道,“公猪和母猪,你可以卖给符合环保条件的大养猪场。你这种往大湾里排污的养猪场关门,那是必须的。但抓你是不行的。即便公安局来抓你,我们也要把你留住,等你把这个大湾的污水变成清水,把井里的臭水变成甜水,才能放你走。”

“二棍子,”袁武怒冲冲地说,“你不用跟我玩花样了,不就是有人看上了养猪场这块地儿吗?要在这里建什么养老别墅吧?我让出来还不行吗?”

“你可以不让,你就在这里挺着。但你害得全村人买水吃,害得村里三十多人得了怪病,害得全村的年轻人都不敢回乡,这事你得负责。”二昆道。

“什么都怪我?年轻人不回乡也怪我?欺人太甚了吧?”袁武说,“湾里有鱼有鳖,就说明水质很好。”

“不怪你?你看看这些鱼,看看这只鳖。”二昆指指柳树下那些还在蹦跶的大鲫鱼,说,“你看看,这是鱼吗?身上都是瘤子,你看看,”二昆用脚踢着鱼,说,“连腿都长出来了,你见过长腿的鱼吗?”二昆指指那只大鳖,“还有这只鳖,你看看它的头,看看它的脖子,看看它的眼神,对着它的眼睛看,你不感到害怕吗?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鳖?咬着人死不松口,小奥,咬着你有两个小时了吧?这都是你的养猪场污水喂养出来的怪物,”二昆看看两个打鱼人,道,“你们以为我们是想扣留你们的鱼?白给我们也不要。当然我们也不允许你们把这样的鱼拿到集市上去卖。”

老打鱼人点头哈腰地说,“这些鱼,我们全部扔回湾里去,然后我们就可以走了吧?”

“那不行,这些鱼多半死了,扔到湾里去不是让湾水更臭吗?你们要将这些鱼做无害化处理,焚烧掩埋。”

“你这书记,总要讲理吧,”小打鱼人气哄哄地说,“鱼本来就在你们湾里,我们扔回湾里,这叫物归原主。”

“那你问问警察同志,他们让你们走,你们就走。”

“不行,”壮硕警察严肃地说,“这个小孩被鳖咬的事还没处理完呢。”

老打鱼人垂头丧气地说:“他娘的,今日真是被鳖咬着了。”

在众人闹哄哄的说话声中,小奥似乎睡了一小觉。他睡着的证明是梦见了爹和娘。爹在一家小饭店里当厨师,娘给他打下手。他梦到爹在厨房里剁下了一条眼镜蛇的脑袋,而那个落在地上的蛇头又突然飞了起来,咬住了爹的手指……他惨叫一声,浑身是汗。星云捏着他的耳朵,说,“小奥,小奥,不要睡,马上就有办法了,警察同志想出好办法了。”

小奥睁开眼,看到周围的人脸上的表情都怪怪的,一股股浓重的腥味令人作呕。他看到自己的同学袁晓杰右手举着一撮闪闪发光的猪鬃跑过来,后边跟着跑的是村子里的文书孙奎。而最让他感兴趣的是袁晓杰低垂的左手里提着的一个贴着红色商标的塑料瓶子,他知道那是可口可乐。

当袁晓杰将可乐瓶口送到小奥嘴边时,小奥的眼睛里流出了热泪。他暗自发誓今后不再叫袁晓杰的外号,也不再传唱编派袁家是非的歌谣,同学情谊高于一切。他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瓶可乐,感到身上有了力气,精神也不恍惚了。他甚至试探着从老鳖的嘴巴里往外拽了拽食指,但钻心的痛疼让他立即停止了动作。他不得不面对着严酷的现实:老鳖咬人,是下定了与被咬者同归于尽的决心的。小奥甚至考虑到,请星云姑姑索性将自己的手指割断,就算自己送给老鳖一份礼物。他同时还在祈求,祈求梦中所见的情景,永远不会变成现实。他也似乎明白了,自己被鳖咬,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因为他的父母打工的那家餐馆,是家野味餐馆,父亲除了每天杀蛇外,还要杀死很多鳖。

瘦警察跪在地上,将猪鬃的尖儿,小心翼翼地捅到老鳖的鼻孔里。小奥发现这个鳖的鼻孔特别大,特别圆,小小的鼻尖亮晶晶的,像钻石一样放射着光芒。瘦警察又将一根猪鬃插进老鳖的另一个鼻孔里。众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瘦警察的手指。十几个手机,盯着鳖头拍摄。那个开车的白脸警察也下了车,举着一个小型录像机录像。他很专业的样子,既录全景,也录局部。瘦警察那几根被香烟熏黄了的手指,灵巧地捻动着猪鬃。老鳖的眼睛似乎眨巴了一下,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老鳖突然闭紧眼睛,尖尖的鼻子里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与此同时,瘦警察抓住小奥的手腕,猛往后一扯,在鳖口里受苦多时的小奥的食指,终于获得了解放。

众人齐声叫好。

袁晓杰跳跃着欢呼。

爷爷泪流满面。

星云姑姑匆匆地用碘酊给小奥受伤的食指消毒。

“发视频,发视频!”二昆兴奋地说,“满满的正能量!大家都发朋友圈!”

“陈队,真有你的!”壮硕警察大声说,“没有我们人民警察解决不了的问题。”

瘦警察看看小奥的手,问星云:“需要去医院吗?”

“不需要吧?”星云问小奥,“你感到有什么不舒服吗?”

小奥摇摇头。

星云给小奥的手裹上纱布,顺便拔掉了他手背上的针头。

此时,那只老鳖悄悄地向湾边爬行。小奥看到了老鳖的行动,但他不想吭声。他期望着老鳖回到湾里去,回到那个深不可测的鳖的宫殿。就在老鳖猛然加速时,县畜牧局的侯科长一脚踩住了鳖后腿上拖着的绳子。老鳖往前挣扎着,嘴巴里发出了愤怒而绝望的叫声。听到鳖的叫声,人们的脸都变了颜色。这是一种尖厉的声音,就像铁皮哨子发出的声音。世界上听过蛤蟆叫的人比比皆是,但听过鳖叫的人寥寥无几。

小奥祈求地望着侯科长,低声道:“放了它吧。”

侯科长看看众人,众人的眼色都很暧昧。

“二昆,”侯科长神秘地说,“你仔细看一下,鳖盖上有什么?”

二昆低头看了一下,抬头说:“没有什么呀?”

“鳖盖上有字。”侯科长指点着说。

“有字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二昆道。

“你看,”侯科长比划着说,“这是天,这是下,这是太,这是平。天下太平。”

“太棒了!”二昆道,“咱们村叫太平村,这个湾叫太平湾,抓了个鳖叫太平鳖。”

十几个手机近距离拍摄着鳖的背壳。

小奥眼含着泪水,望着二昆,低声说:“放了它吧。”

“这个老鳖是小奥的,小奥要放了,那就放了。”二昆盯着老打鱼人说,“但是,不能让‘天下太平’拖着一条尼龙绳子下湾吧?是不是啊小奥?”

小奥点点头。

“解绳还需系绳人。”二昆盯着老打鱼人,说,“二位,请吧。”

老打鱼人抓住绳子,猛地将老鳖提起来。小打鱼人趁势抓住了老鳖的那条没拴绳子的后腿。老打鱼人将绳子解了下来。小打鱼人将老鳖放在湾边。

老鳖静静地卧着,仿佛死了一样。众人的手机盯着鳖拍。二昆跺着脚喊:“走吧走吧,‘天下太平’,放你的生了。你看,我们村子里的人多么善良!”

老鳖将脖子从盖里慢慢伸出来,脑袋转动着,似乎在探测周围的环境。突然,它的身体立起来,像一个锅盖,沿着斜坡,向大湾滚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大鳖已经消失在湾水中。

二昆鼓掌,众人和之。

“天下太平!”二昆大声喊。

众人跟着喊:

“天下太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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